二少爷讶异地问:“哪一个少爷?”
“这是令尊在新公馆里用钞票捐到的愉快新称呼。”来客说,“你别打断我的话呀!——不多一会儿,楼下男女两个下人,听得楼上有人在发喊。那是犹太人代表的喊声。奔上楼去一看,只见他们的有胡子的少爷,横倒在一张沙发里;样子像已昏晕过去。犹太人的代表说:大约是天气太热受了暑,不要紧!赶快把太太找回来再说。但是,那一男一女两个仅有的下人,都不知道太太是在哪家打牌,因之他们无法打电话。于是不久他们都被那个犹太人的代表交使出去,分头去到几家熟悉的公馆里,找寻他们的太太。结果,太太不等她的下人未找而先自动溜了回来,据说并没有人邀她打牌,那个电话来得有点奇怪,让她上了一次大当。不过,这还不算上当哩!踏进门来一看,方知真的上了大当。原来,她的少爷不见了!”
这位古怪的来宾,像潮涨那样一口气述说完了那桩离奇的故事,最后,他用大声补充:“这就是令尊昨日在新公馆里所遇到的事!”
这个时候,“白宫”中的首脑——我们闻人先生的正式而贤德的太太——为嫌密探们的情报不仔细,她已亲自“移步出堂前”。她并没有听出那位来宾,站在两架麦克风前,滔滔地在发表何种伟大的议论;她只听到那篇长篇演说之中,横一个新公馆,竖一位新太太,这让她耳内的火星,快要飞上巴尔干半岛。依着太太的主见,几乎就要亲自列席于这书房中的小组会议。但是,她的一些随员们,却劝她姑且听听看再说。
事实上,书房门外的许多人,都没有听清楚书房里的那段离奇的小说。因为,那位来宾,把这一席话,实在说得太长而又太快了。
当然书房里的出奇谈话还在继续下去。
只听得大少爷在惊疑地问:“那么,家严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”
二少爷却用尖刻而严重的调子,在向来宾发话:“你对这件事,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呢?”
来宾正在扬声大笑;那笑声像是深夜里的怪鸟叫。随着笑声他在得意地说:“这是鄙人一手经办的事情,我怎么会不清楚?”
这轻轻的一句话,仿佛挟着一股北极的寒流而来。却使这弟兄二人的身上立刻冒着冷气,连呼吸也冻住了。
室内来了一阵紧张的沉默。
老大简直惊异得无法再开口。
比较镇静而又机警的还是老二。他在嗫嚅地问:“你,你是什么人?”
“二位的意思,大概想要查查我的身份证,是不是?”
弟兄二人,瞪着四只眼,不响。来宾把锐利的视线从老大脸上兜到老二脸上,他指指自己胸前的那条红领带,说:“喏!”他侧转脸,指指自己的耳朵,说:“喏!”他又伸出他的左手,让对方看他那个鲤鱼形的指环说:“喏!这些,都是我的身份证。你们也许知道这些古董的。”
老大似乎还没有觉悟到这是什么玩意,他的滞定的眼珠依然滞定。
(世上有些某种的人群,他们自以为名气很大;他们自以为已经把金字招牌挂在额上,连拾荒的孩子们一看也会认得。偏偏有时候他们把额角拍出来,而人家却不买那本账。于是,我们的有名的人物,未免感到一些微妙的窘意。这时候,书房里的来宾,他就感到一点如上的窘态。然而还好,幸喜他额面神经的组织一向具有可惊的密度。因之,虽然窘,倒还“不在乎”。)
但是,那位较机警的老二,他望望来宾的耳朵与领带,他的脑内,开始闪出某种可怕的幻影。他用基督教徒对付撒旦那样的声气向这来宾发问:“你,——你,——你先生——就是——?”
来宾却以温和平静的口气接下去道:“不错,你已经认识我,既然大家相识,那就好商量了!是不是?”
老二退后了一步,畏怯地问:“先生的来意如何?”
来宾提高了声音,笑笑说:“鄙人以绑票匪首领的资格,准备和两位非正式地谈谈,不知两位以为怎么样?”
“绑票匪?”老大惊喊。他的眼珠几乎滚落到脚背上!
这时,书房门外,有些较机警的人物已经听出里边谈话的真相。有一个人,把这消息报告了大众。顿时,书房门外,好像踢翻了一个黄蜂窝。
一阵极大的扰乱,起于这蜂群之中,连蜂后也在内。
黄蜂A说:不好了,老爷被绑票的绑去了!
黄蜂B说:老爷是在新公馆里被绑去的!
黄淑C说;老爷还有新公馆吗?——书房里的人,就是绑票匪吗?
黄蜂D说:这混蛋胆子不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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